（一）是不是意识

我自己的少年时代生活是还没有太多工业产品的时代，电视、录音机等都是比较奢侈的存在，很多家庭都会放置组合橱柜、大玻璃镜子（挂在客厅墙面为了增加空间感和互动性），这些区别于传统老式家具的物件是时尚的象征，这些东西现在看来一点都不美，但那时大家是不是都觉得“美”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属于流行，大概率也是觉得美的，不过无法再退回那个时代去评判，毕竟彼时那个少年对于“美”还没有形成概念。有时候会天马行空地想：电视、录音机、大玻璃镜子是不是也是对应那个时代的”虚拟”?但在那个时候大家是不会去想“虚拟”这个事情，大家不会觉得电视屏幕是虚拟的，电视里面的每一个角色都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电视角色甚至超越那时候大家对待文学的角色，当情感代入之后就成为了另一种真实。很多人为什么怀念那个时代的电视剧，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那些角色已经成为过去的“真实”，成为记忆的一部分了。“虚拟”这个东西当然也是一直存在的，但强调“虚拟”的分水岭是大家开始认真讨论这个东西，特别是互联网进入生活之后我们强烈的体会到了这个不同，在过去我们可以把一切未知都归结为鬼神等，也就是说鬼神在人的意识里是真实存在而不是虚拟存在，所以最终可能还是我们的意识在起作用。

（二）记录的真实

丹托说“艺术中的真可能比美更重要。它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意义重要”。历史上的很多艺术家之所以获得声誉，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们面对生活有超出常人的“真诚”，为此，大众甚至可以接受一些艺术家性格或生活有些许瑕疵，因为艺术品的非实用性以及和大众的距离，考量艺术家是“真实”还是“表演”就变成了一个重要的课题。01小组成立于2009年，成员由最初的9人发展至今仅剩陈荣彬、梁链喜两人，老话说“日久见人心”，时间或许可以成为他们“真实”的某种佐证；在与JXY Studio的数次合作中，徐嘉迅和徐越思考上的缜密也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尤其是在游戏厅幽暗的阁楼上对“机器”有关问题与他们邀请到的很多组嘉宾还在持续探讨中，更让我看到了他们真诚与执着的一面。大众热衷网络打假，虽然大家对“短视频百分之九十九都有剧本”心知肚明，但依然难以接受类似“东北雨姐”摆拍这类常规的操作，说明追求真知依然是人类的本能，大家或许只是偶然或者短暂迷恋在算法和流量提供的兴奋之中，但值得警惕的是，当真正的学者、艺术家“真实”的反思得不到流量不能反馈到大众的时候，正是这个世界被更片面对待的时候。

人的日常是处于游走的状态，既有视觉的游走也有身体的游走，游走让我们不停的在真实与虚拟之间转换。一张古代的山水画卷相对于客观的自然场景是不真实的，但当它带着古人的精神追求鲜活的呈现在我们眼前时，我们却又感觉到了另一种“真实”，也就是既关于某物又表达意义的艺术品真实，这种真实是关乎情感和“美”的。当我们游走到游戏中的时候，很多人也带入了自己的情绪，但这种情绪更多的来自于直接刺激大脑产生的身体的“快感”，与生活、经历跟身体互动后的情感认知没有多大关系。我们在自然的山林里游走，在《戏游山水》的色彩里游走，在算法生成的图像里游走，在手绘的漫画中游走……我们从室外到室内，从生成图像到描绘图像，这些观看和感受行为与艺术本身的链接点在哪里，这些游走是关于新课题的尝试，我愿意称为“有意味的游走”，带着生活，带着情绪，带着反思，他们在游走中努力记录属于自己当下的“真实”。

（三）可能的表现

机器解放了人类的双手，让我们从室外劳作走入了室内躺平，更是提供了很多虚拟的方式娱乐大众打发时间，而且这种“虚拟”的娱乐方式还在迅速迭代和蔓延中，同时我们又不得不为了健康、拓展等需求去真实的自然中去付出汗水和体力，当然后者的行为似乎在逐渐减少，我们的时间和空间都受到虚拟娱乐的挤压。与此同时物理空间有关艺术展览的探讨似乎跟不上虚拟空间的发展速度，或者说我们要跟在“虚拟”的背后对其进行审视和表现，这似乎比艺术史中探讨“布里洛盒子”要复杂的多。在机器的飞速前进中“表现”似乎已显得温和且中性，艺术创作的冒险、偶然性或都可以称为“表现”，虽然20世纪60年代的前卫艺术拒绝了美学，但当下多数探讨“虚拟”的作品也没有完全绕开“美”的基因，甚至某种程度上要去强调作品视觉效果的表现性去对抗“虚拟”，在这一点上又与很多人通过露营、骑行等方式努力去放下手机拥抱自然似乎相吻合。也许说“对抗”是不准确的，就好像本次展览的01小组和JXY Studio，他们一直在追随科技的脚步持续思考如何找到”普遍性“来诠释新的艺术问题，让其贯通在历史经验中来被大家理解。

衣国庆

2024年9月